天地倏忽又增壽一歲,身居中岳嵩山腳下,則不必為白云蒼狗、白駒過隙感喟。隨手舀一瓢清瑩的逝水,就一口厚實的嵩山歷史,靜靜地咀嚼時間,會別有滋味。
時間凝固在嵩山,以山的形態(tài),以樹的形態(tài),以塔的形態(tài),以闕的形態(tài),以濃縮的形態(tài),以堆積的形態(tài)。
嵩山有富集的時間標(biāo)本,幾十億年的滄海桑田,太古代、元古代、古生代、中生代、新生代“五世同堂”的地質(zhì)地貌,峰巒錯落,巖嶂參差,簇?fù)憝h(huán)圍,跌宕綿延,分明是時間的壓縮與變形,歲月的抽象或具象。在眾多世界地質(zhì)公園中,嵩山正是以時間年輪的層級與密度,為自己贏得滿滿的盛譽。
世上最難抗衡的是時間,嵩山偏偏喜歡和時間對峙;煦绯蹰_,不知已經(jīng)歷了多少番?,歷經(jīng)了多少劫石爛,可是,自地球初生,“登封朵巖”就盛開在嵩山山坳里,作為測定的中國最古老的巖系,它還將繼續(xù)現(xiàn)身講述地球的童年故事;而嵩山腳下兩棵將軍柏的價值,也不在于對雄才大略的漢武帝顛倒大小的論爭,而在于五千歲的老樹與時間抗?fàn)幍纳g性;中岳漢三闕雕滿漢代世俗風(fēng)情的石頭身軀,也是文化的頑強與時間的無聲抗衡。
嵩山,也是“中國時間”的肇始之地。在登封市告成鎮(zhèn)西側(cè)的王城崗遺址,“禹都陽城”的白陶、青銅殘片,記載著華夏大地建立國家之始;而地處告成鎮(zhèn)區(qū)的周公測景臺和元代觀星臺,則是中國最古老的兩把校準(zhǔn)時光刻度的“量天尺”。
嵩山還善于窖藏時間。天下功夫出少林,這在深山古寺中發(fā)酵的佳釀,撕開酒封,即譽滿中華,走出國門,禪武的芬芳即刻彌散于世界的各個角落。功夫的味道過于濃烈,不妨就一口登封燒餅佐餐。其實小到一個登封燒餅,它那用大炕爐烘烤的工藝近千年不曾改變,也是為了在時間的風(fēng)霜中,保存那縷焦脆的文化陳香。
涵養(yǎng)時間,吐納歲月,嵩山上下,到處是時間淘洗出的奇珍異寶,一顆顆、一粒粒,燦若群星,陳列點綴在嵩岳千秋萬代的山水畫卷里。“天地之中”世界歷史建筑群,把漢、魏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,綿亙2000年的中國建筑史直觀鋪陳在嵩山的溝壑峰嶺,寺、廟、宮、觀、樓、亭、廊、閣、塔、碑、臺、闕,就像是嵩山這個老頭兒為含飴弄孫,搭建起的一洞幽深的時間隧道,擺布下的一座玄幻的歲月迷宮。
歲月無情,我們用年、月、日、時、分、秒,對時間進(jìn)行精雕細(xì)刻,為的就是要珍惜時間,在最小的時間單位里求取最大的人生效益?墒,真正的精品,又必須經(jīng)由漫長時間的鍛造與檢驗,時間含量,往往體現(xiàn)或判定著歷史或文化的分量與品質(zhì)。嵩山就是這樣一種珍存在時間深處的精品,也是一道快與慢悖反的哲學(xué)命題。
嵩山,定格在時間里,是名副其實的鴻蒙地祖,又是一脈文化靈根,聚天、地、人為一統(tǒng),熔儒、釋、道為一爐,煉成天心、凝為地膽,造化成天地之中,成就了“中”的文化認(rèn)同,被琢磨成一座鐘表的表軸,華夏歷史的時、分、秒針,就是圍繞著這個表軸循環(huán)往復(fù),而得以生生不息,鏗鏘前行!
古老的嵩山,以在時間長河中巋然故我傲世;被太室、少室環(huán)抱的經(jīng)濟強縣(市)登封,卻以從深山溝到世界級旅游名城的迅猛發(fā)展贏得聲名。數(shù)十億年巍然聳峙的巉巖絕壁,與數(shù)十年間就雨后春筍般紛然崛起的高樓廣廈,相生相容,形成一種獨特的時空架構(gòu)。在永恒與嬗變的交錯中,登封市民似乎又喜歡放慢生活的節(jié)奏,賞悅那時間堆積的自然奇觀,和歷史沉積下的文化景觀,而這些自然與歷史的財富,恰是登封賴以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的穩(wěn)固根基。
在嵩山腳下咀嚼時間,有陳年老酒的醇香沁人肺腑,深厚綿長。在整個社會追逐速度以快為榮,而越來越多的人又開始在虛擬空間虛度時光的今天,來到登封,不妨也慢下腳步,在40億歲的地質(zhì)天書、23億歲的嵯峨群峰、5000歲的將軍柏、4000歲的古陽城、2000歲的漢三闕、1500歲的嵩岳寺塔間,撫摸歲月,溯流歷史,品讀時光,也等一等我們的靈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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