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軾書法
歐陽修書法
說起宋代的文學,大家可能都會想到宋詞、唐詩、元曲、明清小說,這是學文學的人經(jīng)常說的話。但大家可能不知道,這是一種很不全面的概括,它遺漏了很多東西,它把文學史簡單化了。實際上,除了宋詞以外,宋代的散文、宋代的詩歌,也有著極高的成就。當然,唐詩與宋詩風格不同,有人喜歡唐詩,有人喜歡宋詩是很正常的。但不加研究,或者人云亦云,對宋代詩歌的成就不加理睬,或者一概否定,則是不可取的態(tài)度。
河南大學文學院耿紀平先生認為,宋時,就開始注意唐詩和宋詩的區(qū)分,但僅僅限于風格,沒有厚此薄彼。至明朝,對宋詩評價不高,這主要是因為宋詩比較零散,沒有一部比較大的選本。至康熙年間,出現(xiàn)了《宋詩鈔》,但收的也不算多。清代末年,學者開始認識到宋詩的價值,比如陳衍先生。當代學者錢鐘書、繆越等人對宋詩多有精辟的論述,錢鐘書先生的《宋詩選注》在社會上有很大的影響。
在唐詩這座高峰面前,宋代詩人并沒有氣餒。他們獨辟蹊徑,創(chuàng)造出了屬于自己時代的風格。他們擴展了詩歌的表現(xiàn)領域,以日常生活入詩。似乎不值得描寫的瑣事細物,都進入了宋人描寫范圍。蘇軾將水車、秧馬等農(nóng)具入詩,黃庭堅大概愛喝茶,故其詩歌中有詠茶之作。私人友誼,一瞬間的心理波動,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情感,宋人都能以詩歌的形式表現(xiàn)。甚至很深的道理,還有一些純知識性的感想,宋人都能用也敢用詩歌形式來表現(xiàn)。總之,宋代詩歌更加知識化,同時也更加世俗化。所有這些,都與禪學風格有很大關系。禪學,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發(fā)現(xiàn)詩意,發(fā)現(xiàn)哲理。
宋代詩人,有很明確的風格追求,有很多風格類型唐詩中是沒有的,或者是不多見的。比如梅堯臣詩歌呈現(xiàn)出的平淡、王安石詩歌呈現(xiàn)出的精致、蘇軾詩歌呈現(xiàn)出的暢達,其他如黃庭堅詩的瘦硬、陳師道詩的樸拙、楊萬里詩的活潑,如果非要概括一下宋代詩壇的整體風格,莫若平淡二字。所謂淡而有味。蘇軾詩歌深受陶淵明影響,看似信手拈來,細品則韻味無窮。黃庭堅推崇杜甫晚期的詩歌,也是以平淡為美。蘇軾很欣賞陶淵明詩歌“質(zhì)而實綺,癯而實腴” (見蘇轍《子瞻和陶淵明詩集引》);黃庭堅對杜甫詩的“平淡而山高水深”(《與王觀復書》之二)也很推崇?傊,他們追求的是“絢麗之極歸于平淡”。
宋詩,實際上是我國詩歌史上與唐詩雙峰并峙的又一高峰。宋以后的詩人,雖然也有自己的創(chuàng)造,但沒能于唐詩、宋詩之外創(chuàng)造出明顯的另一種詩歌模式。元、明、清的詩人,要么學唐,要么學宋,甚至同一位詩人,也時而學唐,時而學宋。宋代的嚴羽,批評宋代詩人 “以文字為詩,以才學為詩,以議論為詩”(《滄浪詩話·詩辨》),但殊不知,這些正是宋詩的價值所在。耿紀平先生認為,出現(xiàn)這種情況,和宋代的哲學、史學以及科舉的發(fā)達有很大的關系。后人對唐詩、宋詩的風格差異有很精辟的論述:“唐詩以韻勝,故渾雅,而貴蘊藉空靈;宋詩以意勝,故精能,而貴深折透辟。唐詩之美在情辭,故豐腴;宋詩之美在氣骨,故瘦勁。唐詩如芍藥海棠,華繁采;宋詩如寒梅秋菊,幽韻冷香。唐詩如啖荔枝,一顆入口,則甘芳盈頰;宋詩如食橄欖,初覺生澀,而回味雋永。”或謂:“唐詩多以豐神情韻擅長,宋詩多以筋骨思理見勝。”總之,唐詩是濃妝艷抹,宋詩是素面朝天;唐詩是熱烈奔放,宋詩是含蓄內(nèi)斂;唐詩情感奔放,宋詩長于思辨。
宋朝初年的詩壇上,主要有白體、昆體、晚唐體詩歌。所謂白體,顧名思義,就是模仿白居易風格的詩歌,代表詩人有李、徐鉉等。宋朝重視文人,所以宋代文人的生活比較優(yōu)裕,閑暇之時,互相唱酬,這些詩歌都被編成了詩集,比如李與李至的《二李唱和集》,李等的《禁林宴會集》、徐鉉等人的《翰林酬唱集》等。但這些詩歌只是模仿了白居易詩歌閑適的一面,對白居易同情民間疾苦的詩歌卻繼承很少。倒是王禹,對白居易的詩風繼承得比較全面。王禹早期也寫過許多閑適詩,但是,他覺得白居易的諷諭詩更有價值。在商州謫居時,他寫了許多這類詩歌,如《田詞》《烏啄瘡驢歌》等,其中《感流亡》一詩描寫了一家貧民的疾苦生活,“老翁與病嫗,頭鬢皆皤然。呱呱三兒泣,一夫鰥”,最后“襁負且乞丐,凍餒復險艱。惟愁大雨雪,僵死山谷間”。 從這類詩歌中,我們可以看到王禹作為一位文人,對弱勢群體的同情。
王禹喜歡白居易,同時也很喜歡杜甫,他寫過“本與樂天為后進,敢期子美是前身”的詩,他認為“子美集開詩世界”。由于對杜甫詩有較多領悟,所以其藝術境界變得富于深度: 馬穿山徑菊初黃,信馬悠悠野興長。萬壑有聲含晚籟,數(shù)峰無語立斜陽。棠梨葉落胭脂色,蕎麥花開白雪香。何事吟馀忽惆悵,村橋原樹似吾鄉(xiāng)。(《村行》)
宋詩散文化、議論化的特征,是從王禹開始的。
“晚唐體”詩人賈島、姚合詩的風格是比較怪異的,所以,宋初模仿二人風格的幾位詩人的詩歌,被人稱為“晚唐體”。
“晚唐體”詩人中最著名的是“九僧”,他們是希晝、保暹、文兆、行肇、簡長、惟鳳、惠崇、宇昭、懷古。他們像賈島、姚合一樣,整日推敲苦吟,用力于詞句的新奇與刁鉆。詩境大多幽僻怪異,如 “蟲跡穿幽穴,苔痕接斷樓”(保暹《秋逕》)、“磬斷危杉月,燈殘古塔霜” (惟鳳《與行肇師宿廬山棲賢寺》)、“照水千尋迥,棲煙一點明”(惠崇《池上鷺分賦得明字》)等。寫來寫去,描寫的內(nèi)容越來越窄,由于重視詞句,整篇也不能渾然一體,給人有句無詩的感覺。據(jù)說進士許洞會“九僧”,要和他們一起作詩,“出一紙,約曰:‘不得犯此一字。’其字乃 ‘山、水、風、云竹、石、花、草、雪、霜、星、月、禽、鳥’之類,于是諸僧皆擱筆”。(歐陽修《六一詩話》)看來這位進士,對九僧的詩歌相當熟悉,對他們的毛病,也比較清楚,所以,一出手,就點中了他們的死穴。
“晚唐體”的另一個詩人群體有潘閬、魏野、林逋等人,其中林逋 (公元967年~公元1028年)詩主要表達的是隱逸生活: 水氣并山景,蒼茫已作秋。林深喜見寺,岸靜惜移舟。疏葦先寒折,殘紅帶夕收。吾廬在何處?歸興起漁謳。(《秋日西湖閑泛》)
林逋的詠梅詩句“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” (《山園小梅》二首之一)因歐陽修所激賞,而為世所知。
宋初的西昆體成員大多是身居高位的元老重臣,在當時影響很大,但由于內(nèi)容空洞,與一般人的生活距離太遠,又加上風格晦澀,所以很快就消失了,缺乏生命力。
歐陽修是文風改革的力倡者,也是詩風革新的前鋒。他非常欣賞韓愈詩歌“資談笑,助諧謔,敘人情,狀物態(tài),一寓于詩而曲盡其妙”(《六一詩話》),從而得出了“詩窮而后工”的看法。
歐陽修的詩歌,感情充沛、真實,總能在別人不太注意的日常景象中,有著獨特的情感性領悟: 春風疑不到天涯,二月山城未見花。殘雪壓枝猶有橘,凍雷驚筍欲抽芽。夜聞歸雁生鄉(xiāng)思,病入新年感物華。曾是洛陽花下客,野芳雖晚不須嗟。ā稇虼鹪洹罚
梅堯臣(公元1002年~公元1060年)的詩歌,現(xiàn)存有2800多首,是宋代詩人中的多產(chǎn)者。
梅堯臣同情民生疾苦,如《汝墳貧女》《田家語》等,表明了詩人以詩為史的傾向。甚至在描寫田園風光的詩歌中,也不乏對社會不公的揭露,也不乏對貧民生存狀況的哀憫: 淮闊洲多忽有村,棘籬疏敗謾為門。寒雞得食自呼伴,老叟無衣猶抱孫。野艇鳥翹唯斷纜,枯桑水嚙只危根。嗟哉生計一如此,謬入王民版籍論!
梅堯臣詩歌善于描寫日常生活瑣事,甚至是有意為之。這顯示了他有意識地開拓詩歌題材的自覺。宋代以前,詩歌描寫的都是風雅之事,瑣屑之事,是不能入詩的。雖然從中晚唐起,詩歌中也有一些瑣屑的生活場景,但并不常見。梅堯臣寫過《食薺》《師厚云虱古未有詩邀予賦之》《范饒州坐中客語食河豚魚》等類詩歌,擴大了詩歌的表現(xiàn)領域。
梅堯臣詩歌在藝術上追求“平淡”。所謂:“作詩無古今,唯造平淡難。”他的詩歌,看似平淡無奇,讀來卻讓人覺得韻味悠長:適與野情愜,千山高復低。好峰隨處改,幽徑獨行迷。霜落熊升樹,林空鹿飲溪。人家在何許,云外一聲雞。(《魯山山行》)
行到東溪看水時,坐臨孤嶼發(fā)船遲。野鳧眠岸有閑意,老樹著花無丑枝。短短蒲茸齊似剪,平平沙石凈于篩。情雖不厭住不得,薄暮歸來車馬疲。(《東溪》)
與梅堯臣齊名的蘇舜欽,其詩自然曉暢,頗有意境:春陰垂里草青青,時有幽花一樹明。晚泊孤舟古祠下,滿川風雨看潮生。(《淮中晚泊犢頭》)
以熙寧變法而聞名于世的王安石,其在政治上獨辟蹊徑,在詩歌創(chuàng)作上也頗能體現(xiàn)出獨特的個性:明妃初出漢宮時,淚濕春風鬢腳垂。低徊顧影無顏色,尚得君王不自持。歸來卻怪丹青手,入眼平生幾曾有?意態(tài)由來畫不成,當時枉殺毛延壽。一去心知更不歸,可憐著盡漢宮衣。寄聲欲問塞南事,只有年年鴻雁飛。家人萬里傳消息:好在氈城莫相憶。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,人生失意無南北!
其中的“意態(tài)由來畫不成,當時枉殺毛延壽”,發(fā)人之所未發(fā),獨特而又讓人覺得很有道理。
蘇軾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詩人: 橫看成嶺側(cè)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。 (《題西林壁》)
短短四句詩,卻蘊含了不知多少文字才能表達出的哲理。
除了上述詩人,宋代還有以黃庭堅為代表的江西詩派,還有南宋陸游等詩人。限于篇幅,這里無法一一評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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