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代木棋盤 (資料圖片)
人活一張嘴,除了吃就是說。
想說的時候管住嘴不說,很難,所以才有“觀棋不語真君子”之說——有所洞悉,有所不語,不張狂,不顯擺,謙虛內(nèi)斂,君子之風(fēng)范也。
聰明人見微知著,能通過一盤棋看透一個人:是從容還是浮躁,是聰明還是愚鈍,是謙卑還是自負,起手落子之間,便能揣度個七七八八。
下棋作弊,不可深交
唐代元和年間,有個叫呂元應(yīng)的人在洛陽當(dāng)東都留守。他好下棋,茶余飯后不找個人下上兩局,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。
上有所好,下必甚焉,圍棋愛好者聞風(fēng)而來,爭相投靠他。為了方便隨時過棋癮,呂元應(yīng)專門在府中設(shè)了幾個席位,養(yǎng)了一批會下棋的門客。
這些人的工作,就是陪老呂下棋。誰能贏老呂一盤棋,誰出門就可以享受專車待遇;要是能贏上兩盤,乖乖,不得了,一家人都有指靠了,不光自己享受高薪待遇,還可以把老婆、孩子都接到東都快樂生活。
呂元應(yīng)的本意,是激勵棋手們發(fā)揮潛力,憑實力對決。沒辦法,拍他馬屁的人太多,要是沒實質(zhì)獎勵,這些人準(zhǔn)得“放水”,故意讓他贏,那種棋下著多沒勁。
哪知物極必反,“放水”哄他的人是少了,使詐坑他的人卻冒出來了。
有一天,呂元應(yīng)正跟門客下棋,手下送來一沓緊急公文,需要他立即處理。
呂元應(yīng)趕緊放下棋子批閱文件。
說時遲,那時快,與他下棋的那個門客趁他低頭的工夫,火速偷換了一枚棋子。
他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,哪知呂元應(yīng)目光如電,眼皮一抬,將他這個丟人的小動作看了個一清二楚。
更狠的是,呂元應(yīng)啥也沒說,不動聲色,批閱完文件后,繼續(xù)與門客下棋。
門客靠著作弊贏了這一局,回到住所,一陣狂喜,滿心企望老呂提高自己的待遇。
他倒是想得美。次日,呂元應(yīng)便下了逐客令, 送了這個門客一大堆禮物,客氣而決絕地辭退了他。
門客要是知道內(nèi)情,估計挺窩火的:這人也太小心眼兒了,我不就偷換了一枚棋子,您至于跟我翻臉嗎?
然而,呂元應(yīng)什么也沒說。
十多年后,老呂因病行將辭世。他把兒子、侄子叫到跟前,說起當(dāng)年趕走那個門客的緣由:“他偷換一枚棋子,我并不介意,但由此可見此人不地道,不可深交。你們一定要記住這些,交友務(wù)必慎重。”
三觀相合,方可攜手
換棋逐客的故事,與管寧割席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管寧是漢末人,他與華歆在菜園里鋤地,鋤到塊金子,管寧視而不見,華歆拾而狂喜;兩個人同席讀書,門口有人乘軒冕經(jīng)過,管寧誦讀如故,華歆棄書去看。管同學(xué)很失望,拿刀子把席子從中間割開(類似于學(xué)生在課桌上畫“三八線”),對華同學(xué)說:“你不配當(dāng)我的朋友。”
道不同不相為謀。一個正大光明,一個陰暗猥瑣;一個安于寂寞,一個追逐喧囂。三觀不同,如何深交?
譬如魏晉名士阮籍,當(dāng)然要與同樣瀟灑不羈、一身傲骨的嵇康、劉伶等人為伍,把酒言歡,成就“竹林七賢”之千古傳奇。
阮籍為人放誕,不拘小節(jié)。某日,他正和朋友對弈,忽然有人送來消息,說他的母親去世了。
朋友提議暫停下棋,待阮籍回家料理完喪事再說。阮籍搖搖頭,死活不肯放下棋子,一定要先決出勝負不可。
棋局終了,阮籍飲酒兩斗,大放悲聲,嘔血數(shù)升,幾乎喪命。
這個典故,記錄在《晉書·阮籍傳》中。不懂他的人,只揪住故事的開頭,罵他冷血、不孝;懂他的人,才能看到故事的終局,心疼他的心碎與傷悲。
嵇康因得罪權(quán)貴,被綁赴洛陽東市執(zhí)行死刑,臨死前猶能云淡風(fēng)輕,撫一曲《廣陵散》,可謂阮籍的知音。
觀棋不語真君子,落子無悔大丈夫。能不能交朋友,下盤棋再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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