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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實際上，老八是秘密地干完這事的。他選擇了下午放學后。當班長鎖上教室門之后，躲在暗處的老八就翻窗進入了教室。本想神不知鬼不覺，但還是被“奸細”出賣了。老八被宣布開除的那一刻，他張張嘴，似乎想辯解什么，但蓋有猩紅大印的開除布告，還是讓他閉上了嘴。老八的父親來了，畏畏縮縮地走進校長辦公室，又佝僂著身子走了出來。我們知道老八是徹底被除名了。 
    那年秋天，皂角樹上像往年一樣結滿了皂角。深秋來臨，它就變得漆黑閃亮，細看罩著一層白霜。風一吹，皂角相互碰撞，“啪嗒啪嗒”響成一片。 
    放學了，我們途經皂角樹下，聽見老八在樹上不厭其煩地重復喊話：“一棵樹，八丈高，上面掛滿殺人刀。一棵樹，八丈高，上面掛滿殺人刀。”我們抬頭，看不見老八，猜想，他是故意藏在枝葉深處了。 
    再一年，我們升了初中，老八也跟了他父親學做拉坯碗匠，中間見過幾次面，也只是彼此打個招呼，各自走開。 
    前年春天，苗家祠堂清明祭祖，我也趕了回去。儀式開始之前，我來到了那棵皂角樹下。雖然經過了30余年，但是皂角樹的模樣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，只是樹干皴裂得厲害，樹皮也粗糙了許多。
    是啊，現在的孩子誰還有工夫攀上爬下“摸樹猴”呢？皂角樹缺少了摩擦和愛撫，怎么能不粗糙呢？ 
    陪我祭祖的堂哥看出了我的心思，說：“你想見老八嗎？老八也回來祭祖了。老八這幾年弄住大事了，倒騰古瓷片發(fā)了大財，在上海就買了兩套房子！”堂哥激動地說著，語氣里滿是震驚和羨慕。 
    我則陷入了沉思。我們瓷鎮(zhèn)雖然名氣比較大，但是面積很小，鎮(zhèn)上稍有頭臉的人物彼此都熟悉，見面也都打招呼。唯獨老八，20多年來，真還一次沒見過。如果不是堂哥說起他，我還真沒想起。 
    唉！老八的命運也真夠傳奇的。30年前，因瓷片傷了童年，30年后，又因瓷片發(fā)了家，這不是傳奇又是什么呢？ 
    想到這里，我抬起頭來。又是春天了，皂角樹的嫩芽在春陽下又開始閃耀光澤。經過一個冬天仍然沒有墜落的幾束皂角，條刀般在微風里吊擺著，聽去，似乎“啪嗒”有聲。只是，聽不見老八在枝葉深處的喊話了。